【第十七章】
吭──是兵器相撞的聲響。
「劍之初,你這麼想念吾嗎?連等吾來迎接你都等不了!」
出現在大門這的,便是火宅佛獄之主──魔王子凝淵。
「嘖嘖!一頁書,連個人都擋不住,要不是吾剛好「路過」,恐怕一頁書這名字,浪得虛名啊!」他口中的路過,根本就是專程而來的,他無傷人的意圖,但是,切磋倒是很有興致。
一頁書對魔王子的話沒有表示什麼,只是那一雙緊皺的眉,顯示出他濃濃的不悅。
「劍之初,別妨礙他們,乖乖在這裡等著,陪吾打發時間吧。」
他笑的邪魅、自信的眼神、囂張的氣勢,將引起了第二波交戰,此時,在水茜房內的玉傾歡也正專心的踏進水茜的心靈。
黑、一片漆黑──
面對這一整片的黑暗,玉傾歡突然感覺到一股恐懼侵襲了她的心房,她從沒看過誰的心靈像水茜這樣,她的內心到底面對怎麼樣的東西?
一陣細微的哭聲傳進玉傾歡的耳裡,她尋著哭聲漸漸得看到了一處光亮,一道光芒打在一個小塔上,塔上纏繞著紅色的線。
「這是什麼?」玉傾歡看著眼前的小塔,看不出來是什麼,於是再向前走。
「這、這是記憶!」
她向前一看,才發現這座小塔,是由一顆顆琉璃串連而成的,她從上頭的反光看見了水茜的記憶,裡面充滿了歡喜、愛、快樂……
而下一秒,這些畫面逐漸成了悲傷、恨、痛苦,她看見了,赤睛的無情與殘忍,他明明不愛水茜,卻強要她的身子,甚至在水茜懷孕以後,逼她喝下墮胎藥,除了這些還有悲痛不已的水茜。
這是怎麼回事?剛剛她所看見的不是真的,她感覺水茜的記憶被人斷章取義,事實不是這樣的!
玉傾歡看著塔上的紅線,猜想著是否與這有關,在伸手觸碰後發現了,這些不是紅線,是血。
「是誰在哭?」在她震驚之餘又聽見了哭聲。
她一步又一步朝哭聲前進,最後,她看見了躲在深處的水茜,那陣陣哭泣是來自於她,來自於年幼的水茜。
玉傾歡想去安慰水茜,說不定就能讓她恢復原本的記憶,突然一個黑影襲來,她本能的向後退開,看見了一個猙獰又似瘋癲的女子,手裡拿著刀,上頭沾著血,嘴角扯開一個詭異的笑容。
隨後女子舉刀朝她砍來,玉傾歡本能的退後,一個踉蹌眼看自己就要向後倒下了,卻聽見一個男子的笑聲,她朝聲源看去,只看見了一個穿著紅色披風的男子,笑得很邪惡,或許用奸詐更為貼切。
「小心。」
玉傾歡耳邊傳來一個冷淡的男聲,她睜開眼看,發現自己離開了水茜的內心,只不過恐懼還佔據她的思緒,讓她的身軀微微的顫抖。
沒多久,她就冷靜下來了,看到赤睛抓著她的手臂,恐怕是她剛剛被趕出來時,反彈力道太大,導致於肉體要向後倒去,所以,他才會拉著她。
「如何?」赤睛雖然冷聲,卻不難看出他的急切。
「她的記憶像是被竄改似的,所有的記憶被一條血線纏繞著,水茜心靈裡有著一個讓人害怕的女子,阻止人碰觸水茜,她跟水茜的模樣有些相似,我猜那應該是水茜的娘……」玉傾歡頓了頓後,才又開口。
「你認識一個穿著紅色披風的男子嗎?」
「認識,為什麼問?」赤睛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,猜測一切的可能性。
「我剛剛看見他,他就是持著血線源頭的人,我想……水茜記憶錯亂與他拖不了關係,當時我看見他的笑容,不懷好意。」
「對不起,我沒幫上忙。」玉傾歡感到抱歉,她什麼也沒幫上。
「不會,已經足夠了!」他知道該怎麼做了,雖然他不知道,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麼,但是,要解決這一切,只能從他身上找到答案。
「赤睛,你們好了嗎?」寒煙翠喘著氣尋問,看得出來她是用跑得來到這。
「怎麼了?」赤睛聽出她話中的急切,與玉傾歡一同踏出房外。
「玉、玉姑娘,請、請妳趕快跟我走,嘯日猋為了救妳,與一頁書大打出手,妳再不出現,他真的會發狂的!」
「嘯日猋……」玉傾歡臉上滿是擔憂。
「玉姑娘,失禮了!」赤睛話一說完,將玉傾歡橫抱起,他的功力在寒煙翠之上,由他將人帶去快多了。
而在外頭激戰的四人,不分上下,彼此都稍微帶點傷勢,不嚴重就是了。
一倒影子晃過,讓魔王子勾起了唇,向劍之初揮了句芒雙劍一下後拉開與劍之初的距離,劍之初看見他臉上的不知為何而起的笑容,只覺得那笑容實在猖狂阿!
「來了。」一頁書聽到魔王子的話,對上嘯日猋的一掌後,也向後跳了一大步。
「人──還給你們。」魔王子移動身軀,來到了玉傾歡身旁,隨手將人拋向他們。
「嘯日猋──」玉傾歡的聲音,及時阻止了嘯日猋朝一頁書的攻勢,看見被拋於空中的玉傾歡,他轉了個方向接住她。
「歡歡!」人回到他身邊,狂暴的心智,瞬間冷靜了。
「妳沒事吧?」他緊張的察看她全身,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。
「沒事,我是來幫水茜的。」玉傾歡輕笑著,搖搖頭的回答。
經過一番解釋,嘯日猋道了歉,隨後他們就離開了。
他們之中沒人開口問,玉傾歡看見了什麼,因為,從赤睛緊繃的神情知道,絕對不是什麼好結果,而赤睛也什麼都沒說轉身就離開,他要去找迦陵,要知道一切的真相,只能從迦陵口中問出了。
當赤睛找到迦陵時,他正要進去水茜的廂房,赤睛一把抓住他的後領,將他丟出房外。
「你到底想做什麼?」赤睛冷著眼看著迦陵。
「沒什麼,只不過是想……得到想要的。」迦陵笑的挑釁,眼神卻有些悲戚。
「你在那瓶血裡動手腳,我可以不計較,告訴我怎麼讓水茜恢復正常。」這不是問句是命令,赤睛下了最後的警告。
「赤睛,你還不明白嗎?」迦陵嘴角再也笑不出來,因為苦澀湧上了面容,他正視著赤睛。
「你……」
他們倆視線相交著,赤睛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,他明白了,當他看到迦陵的眼神時,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,真相大白了──
原來當初他與水茜圓房的隔日,迦陵所說的那番話,不是氣憤他要了水茜、也不是因為所愛被人奪去,從頭到尾,迦陵要的只是他。
「她失去記憶又如何?你愛著她,遲早她會愛上你……可是,如果她恨著你,不論你怎麼做,她都不可能再愛上你。」
迦陵說出自己的動機,他的愛,不想再藏,就算赤睛會拒絕自己也無所謂,因為赤睛跟水茜這輩子都無法再相戀。
「當初你對水茜烙鐵時,她流下了眼淚,那滴淚被我取走了……在北方有個巫女的部落,流傳著人悲痛、憎恨的淚水,是詛咒的最佳良藥,那滴淚被我加在那瓶血裡。」迦陵的愛慕毫不隱藏的展露在眼裡。
「方法!」赤睛抓著迦陵的領子,一雙要殺人的怒火緊盯著迦陵。
「我是喜愛你的,你知道了不是嗎?」他要一個答案,不管最後那答案會不會殺死他,他都該得到一個答案,一個或許他早就知道的答案。
「你的愛……只讓我感到噁心。」赤睛放開他的領子,冷眼的看著他,給了他執意要的答案。
就在他們兩個沉默的時候,一道閃光閃過他倆的雙眼,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,迦陵右手臂就被句芒雙劍砍下。
「阿──」迦陵握住那隻流著鮮血的手,痛的雙膝跪地。
「迦陵,想活命的話,把方法交出來。」魔王子紅瞳染上了憤怒,剛剛那一劍,他多想把迦陵砍成兩半。
要不是他,赤睛跟水茜早就是一對恩愛的戀人,也不會讓寒煙翠流了這麼多眼淚。
這種強求又卑鄙的愛,他魔王子最不屑了,愛豈是如此膚淺的東西?要不是為了從他口中得到解決的方法,那一劍就會是砍在他頸上,而不是一隻手臂而已。
「哈哈哈──赤睛,這輩子你都無法與她相戀,詛咒要解除,只有用你的命來換,想要再相戀,恐怕要去地府作對鬼鴛鴦了!」迦陵對空狂笑,空洞的眼神只看見了絕望。
迦陵喪失所有的希望,從地上站了起來,搖搖晃晃的身軀慢慢的離開,不論是魔王子還是赤睛都沒人阻止他,他被魔王子砍了那一下,八成也活不了了,就算活下來,他的情也夠讓他苦的了!
「赤睛,你打算怎麼做?」魔王子隨口問問,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,所以,他只打算知道,並不打算插手。
「用我的命去賭,賭她的愛,就算最後是對鬼鴛鴦,也歡喜。」這就是赤睛的選擇。
離開火宅佛獄的迦陵,走著走著來到了一片佈滿白色小花的花海,大量失血的他再也走不下去,他倒在花海中,視線對上了蔚藍的天空。
「天為何這麼晴朗呢?」
除了痛,還有更多更多的苦澀,多到他說不出口,為什麼他會是這種下場,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嗎?不!不是他的錯!
喜歡上赤睛也不是他願意的,只是……愛上了沒辦法,如果能選擇,他不會讓自己得到這種下場,如果可以選擇,他不會選這條路,但是,這一切又豈是他能決定的,他的愛最後得到這種結果,他只能用算了兩個字,斷去所有的感情,包括他的生命。
或許,不是每一份戀情都有好的結果吧!
他放棄了生存的希望,打算就這樣死去,心裡重複著這樣也好、這樣也好,一生得此結果,他覺得對得起自己了,至少他可以沒有遺憾的踏上黃泉了!
「你還好嗎?」
就在他放棄所有希望之時,一個柔柔溫暖的聲音這樣問著他,迦陵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睜開眼,瞬間,他掉入了非常溫柔的眼眸中,或許,上天對他還是仁慈的。
昏厥多時的水茜,再度清醒,一清醒她就看見赤睛坐在桌邊,他背對著她,長髮如同她記憶般,柔順的擺動……奇怪!她怎麼會知道!?
她明明是恨他的,為什麼剛剛腦海裡會閃過他溫柔的樣子,以及他長髮飄動的模樣?
「醒了?」赤睛沒有轉過頭看她,水茜因沒有看到他那雙眼而感到有些失落,卻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。
「不是想殺我?想就來吧!」他率先走出門口,留了把匕首在桌上,那是上次她攻擊他的那一把。
水茜在床上搖了搖自己的頭,想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趕出腦海,她穿了鞋,拿起了桌上的匕首,走出了門口,赤睛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,右邊站著飛鷺、一名胸戴紅色佛珠的男人,左邊站著穿著粉色旗袍的優柔女子以及紅髮赤角的男子。
裡頭除了飛鷺,那幾個人她都不太清楚是誰,雖然腦海裡還能找到他們的身影,卻叫不出名字。
「開始。」紅髮男子宣布他們的戰爭開始。
水茜衝向前,狠勁十足的揮動匕首,赤睛則是輕巧的閃躲,他不敢大意,對他不存愛戀的水茜,可不會像之前一般手下留情,她的實力與他不相上下,或許有可能略勝一籌,只一個不注意就會喪命的,赤睛不怕喪命,只是要水茜一步一步踏入他的圈套中。
赤睛運氣點地一跳,躍上了天,水茜追著他的腳步,一同翻上空,赤睛展開第一次攻擊,一掌打向水茜,水茜從容拍開向她襲來的掌,同時又揮了一刀,赤睛閃開這一刀,又出了一掌,就這樣來來回回,不分勝負,直到這一刻為止,雙方都不曾見血。
好不容易落地,赤睛又馬上向上一跳,水茜自然還是追了上去,這一次,她耍了點詐,假裝不小心要失去平衡,馬上就要摔落地,赤睛為了救她要靠近她時,看似要攻去的掌,實則抓住赤睛的一隻手,為的是讓赤睛放下戒心,握著匕首的手看準了目標,刺向赤睛的胸膛。
因為距離太近,因為力道太大,赤睛些許溫熱的血噴上了水茜的臉,霎那間,水茜臉上充滿錯愕,那種距離,雖然躲不開,但絕對不會受這麼重的傷。
為什麼?為什麼?
她看著赤睛的臉,想從他的表情裡得到一些答案,比如說懊惱、大意的表情,但絕對不是,不是充滿疼惜、寵愛的表情,很可惜這是赤睛唯一的表情。
他嘴角流出鮮血,眼神卻是無比的溫柔,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得環抱著她,彷彿宣示著她是他的。
水茜,妳不是原諒了娘嗎?
霎那間,水茜看見母親的臉,想起了重生時的事情,她因原諒了娘,看見她慈祥的樣貌,她已經不怕任何事物,因為她是如此深愛著赤睛的,這麼重要的事情,為什麼她會忘記呢!
恨意漸漸從她心頭退去,清澈起來的眼睛在他們緩緩墜落的時候,看到了好多好多有關於赤睛的回憶,他的疼惜、他的溫柔、他的思念、他的……愛。
為我活下來。
別怕,我是妳的歸屬。
等妳醒後,我們就成親。
我愛妳。
一句又一句,赤睛的愛語湧入她心頭。
「為什麼不躲開?」一落地水茜就靠著他的胸膛流淚。
「如果能讓妳想起我,死又何妨?妳可要想起我,不然我在泉下會寂寞的。」赤睛不後悔這麼做,為了她,就算搏命也值得。
「傻瓜!大傻瓜!你不能死……」水茜像個迷路的孩童找到回家的路,在他的懷裡大哭著。
「妳想起我了嗎?」這才是赤睛想聽到的話。
「我回來了!」水茜沒有正面回答有或沒有,用他們過往的對話來表示,她想起來了一切。
「回來就好。」
赤睛吻上屬於他的唇,水茜的氣息傳入鼻腔中,他毫不在意胸口不斷流出鮮血,反倒是一頁書看不下去,替赤睛拔出匕首,隨後點了他的大穴替他止血。
「要說什麼之後再說,先把傷治好。」赤睛聽見一頁書是這麼說的。
赤睛平躺在地上,水茜伸出雙手利用治療的能力替赤睛療傷,一邊治療一邊流淚,赤睛抬起手溫柔的替她擦去淚水。
「笨蛋,你就沒想過如果我真的殺了你的話怎麼辦?」水茜生氣的質問赤睛,直到現在,她的手都無法停止顫抖。
「沒有妳我無法獨活,妳也是。」意思是,如果水茜在他死之後才想起一切,她也會自盡,所以,他不怕,所以,他願意用他的生命去賭。
「鬼妻你也要。」她懂他話中的情意,怒氣再也上升不了。
「鬼夫妻,甘願。」這就是他的答案,不論變成什麼樣子,只要能夠在一起,其他的都無所謂。
「傻子!」然而,這個傻子她卻愛到心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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