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雲閣

【第二章】

「翠姐姐，雨很大，妳進去休息吧！」湘靈也撐著一把油紙傘，想勸動寒煙翠。

「嗯………」寒煙翠應了聲，抬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傘，那紅，紅的美艷，即便是為離開凝淵，也不願弄壞它來證明自己愛上別人。

這把傘，代表著凝淵對她的愛，傘的紅是由鮮血染上的，用的是凝淵的血，說明了，他會用他的生命來保護她，而傘的骨架，每一刀，都是凝淵刻的，這一把充滿著他的愛傘，她怎麼可能捨得弄壞。

寒煙翠收起傘，進入房內，她根本沒資格再想他，她即將嫁給戢武王了，可是，腦海裡卻想起那最初最初的源頭，也是她此生最深刻的愛戀。

那一年，她八歲，凝淵十五歲，赤睛十三歲，母后在生下她後沒多久，就因病去世，咒世主則是專心栽培凝淵，從未注意、關心過她，對他來說，自己唯一的用處就是長大之後可以和誰成親吧！

從小，就是自己一人，很孤單，是那一天，凝淵闖進了她的院子，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。

「妳就是吾的小妹？」

一頭紅髮，頭頂上一對赤紅的角，嘴邊掛著不太正經的笑容，寒煙翠仔細瞧了瞧眼前這名男子，比對她聽到的特徵，這是她傳說中的王兄嗎？

她從來沒看過他，但從下人口中聽見的消息都是王兄很厲害，年紀輕輕就學會父王的所有招式，甚至是青出於藍勝於藍。

寒煙翠沒有回話，點點頭，只有她一人的生活，讓她變成不習慣說話。

「走吧！王兄帶妳出去走走。」凝淵伸出手。

寒煙翠沒有猶豫的把手交給了凝淵，因為她很想離開「囚禁」的鳥籠，凝淵就拉著寒煙翠進入叢林，突然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一位穿白衣、白髮的男子。

「你這樣好嗎？咒世主要是知道了，恐怕要不高興了吧！」白衣男子語氣沒有任何情緒，眉宇之間充滿了平淡之味，對他來說，凝淵才是他的主子，即便火宅佛獄的主事者是咒世主，他也不會稱一聲王。

「赤睛，你覺得吾在乎嗎？」凝淵爽朗的笑著，用空著的那隻手，隨意的揮了揮，表示他根本不在乎。

其實，他會帶寒煙翠出來走走，根本只是為了好玩，他想知道，這沉默不語，甚至有人誤以為她是啞巴的小妹，在怎麼樣的情況下，會發出聲音呢！

他實在很想要知道啊！

「小妹，以後王兄都會帶妳出來玩，好不好？」凝淵蹲低身子，讓視線與寒煙翠平視，展現他親和力的假象。

寒煙翠開心的點頭，如果他知道凝淵心裡頭惡劣的打算，可能就笑不出來的。

幾天下來，寒煙翠已經習慣了凝淵突然出現的情況，雖然她依然沉默不語，但是行為上已經活潑開朗了許多。

此刻她正跑在前頭追著蝴蝶，走在後頭的凝淵與赤睛則對話起來。

「赤睛，你猜小妹她會不會游泳呢？」凝淵一手撫著下巴，神情狀似思考著。

「不知道。」赤睛冷冷的回答。

「唉──赤睛阿、赤睛，跟著吾這麼多年，你怎麼還是像當初一樣，冷性情，一點都不像吾。」凝淵無奈的搖搖頭。

赤睛與凝淵的相遇，說來也真是奇妙。

當初，赤睛流浪在外，一不小心誤入了火宅佛獄的大門，他那雙無情的眼，深深吸引了凝淵的使壞的念頭，於是，凝淵就將人打昏帶回火宅佛獄，赤睛醒來後，看了凝淵一眼，便決定待下來，因為，他從自己的雙眼看到，此人將來必成大器！而他的眼裡，只有著「利益」兩字，那何不留下呢？

「你之前才猜她是啞巴，現在又猜會不會游泳，到底想幹嘛？」赤睛無奈的順著他的話去做，要反應是吧！

幾天前他們就從牆上觀察寒煙翠，發現她從來不說話，凝淵好奇問赤睛，她會不會是個啞巴，赤睛回他，不會去試看看就知道。

拜託，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寒煙翠，他最好會知道，寒煙翠是不是啞巴！

凝淵倒不同，在寒煙翠出生沒多久，他就去看過她好幾次，雖然，不曾聽他說過任何感覺就是了。

「你說呢？」凝淵回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。

話一說完，凝淵便朝著寒煙翠走去，她正站在湖邊，只要輕輕一推，她便會掉入湖中，其實他知道，她不會游泳。

究竟，她會不會因此而出聲，請求自己救她，或者是……痛苦掙扎著，最後帶著怨恨的眼神沉入湖中？

八歲孩童的怨恨阿──可以有多深、多大呢？

他這善良王兄的戲碼也差不多可以謝幕了！

「王、王兄……」寒煙翠聽到腳步聲後轉過身子，生澀的叫著凝淵。

「乖！」凝淵收回要使壞的手，寵溺的摸著寒煙翠的頭。

「王兄、王兄。」她就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嬰孩，開心的重複會說的話。

第一次，凝淵不明白，為何自己收手了，是不捨嗎？

以他的個性來說，看到寒煙翠對他敞開心胸，他應該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推入湖中，好讓她心目中善良王兄的面貌完全毀滅。

是那雙眼惹的禍嗎？

寒煙翠有著與他相同的紅瞳，那顏色鮮艷的像黑暗中的紅寶石，亮麗動人，卻暗藏著殺機，至少他是如此，至於她……或許是純潔的光芒吧！

沒關係！來日方長，或許有一天，他就捨得戲弄她了！

「王兄、王兄，為什麼赤睛都不說話呢？」寒煙翠拉著凝淵的衣角問，一開始她還不知道他是誰，她還因此上當受騙！

凝淵告訴她，赤睛是從小倌館買回來的，小倌館指的就是小男童服侍男客人的店，專給喜男風的客人。

當時寒煙翠覺得赤睛實在好可憐，每每看向他總帶著憐惜的神情，讓赤睛察覺不對勁，赤睛私下找凝淵一問，才知道是他搞的鬼！

但，他也沒有因此而發怒，最多就是──挑挑眉，讓凝淵深感……無趣阿！

在她的生命中，赤睛不知不覺中也變成了她的哥哥，只是，有點納悶，為什麼他不但不說話，甚至沒什麼表情呢！

這問題，她實在憋很久了！所以，她今天一定要問，而凝淵的回答嘛……

「赤睛阿──因為他是啞巴！」凝淵不負責任的亂說話。

「凝淵！你不要把我當白痴耍！」赤睛眉都沒皺一下，但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高興。

「王兄，赤睛不是啞巴啊！」寒煙翠歪著頭不明白的問。

「他騙妳的，笨蛋。」赤睛冷冷的回她，看來他挺介意自己被當成啞巴。

他們三個人相伴的日子越來越長，寒煙翠漸漸明白一些事情，她的王兄不像表明上那麼親和，而赤睛也不想表面上那麼冷酷，但是，他們兩個都對她很好。

有一次她爬樹，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，赤睛接住她，卻沒有告訴她以後不可以或者要小心之類的，但是，往後她再爬樹時，赤睛一定會站在下面。

而她的王兄，雖然有時會捉弄她，但是，壞心眼的背後藏滿了關心、溫暖。

「王兄，好像快要下雨了。」寒煙翠看著黑壓壓的天空。

「小妹不喜歡下雨嗎？」凝淵依然是那張笑容，是善是惡，讓人分不清楚。

「不，我很喜歡，雖然我記得不是很清楚，但是，母后的聲音伴隨著雨聲，不斷傳到我耳中。」

寒煙翠年幼嬌軟的聲音，讓凝淵回想起，寒煙翠出生近一個月的模樣。

他早聽說母后誕下了一名女娃，但是，他始終不是很有興趣，所以，也就一直沒去看她，對他來說，剛出生的小妹與冷冰冰的赤睛，還是冷冰冰的赤睛比較好玩。

原本就沒打算去看小妹，就算聽見了母后病危的消息也一樣，甚至他連母后也沒打算去見，直到母后傳喚他。

「母后，您找吾？」凝淵笑著臉，從小就是這張笑臉，看似無害，實則殺人為樂。

「吾兒…寒煙翠是你的小妹…娘走了以後，照顧你小妹，好嗎？……答應娘…」奄奄一息的母后，在臨走前，強求凝淵答應她的要求。

「孩兒答應您。」凝淵回握母后伸出的手，盡他身為兒子唯一能盡的責，成全母后最後的心願。

「乖孩兒。」母后的心因凝淵的答應而輕鬆了，在無牽掛的她，走得安祥。

送走了母后，他決定去見見他的「承諾」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