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雲閣

《第五章》

「來了。」采子的聲音揭開了謀殺布幕。

我集中精神聽見凌亂、重量不一的腳步聲，跟采子稍早前的預測一樣。我們站在離入口處約一百公尺的地方，不論攻守都是最適當距離。

陽光從破損的牆面優先走進來，隨後出現在長廊盡頭的轉角，是我們同伴，可惜很快就不是了。他滿身鮮血，表情痛苦且恐懼，顫抖的手扶住轉角牆壁，另一隻手則伸出向我們求救，他拚了命再往前踏一步，帶出痛苦的真相。

他的肩頭上有隻喪屍咬著，下半身也拖著一隻，走了幾步後，大概因為失血過多，倒下來了。他倒在陽光灑落的區域，喪屍在他死後大口大口咬下他的血肉，溫暖的陽光與啃食屍體的喪屍還真是無比諷刺。

喪屍並沒有發現我們，因為我們閉氣隱藏了氣息。

幾分鐘後，同樣的位子有其他同伴出現，一邊尖叫一邊逃竄，身後出現了多達十隻的喪屍。我握緊了拳頭，現在還不能行動，我們必須等情況更加混亂才可以，為了拿到宿主。

可是……為什麼我心裡覺得很難受，我可以救她們的！

突然感覺手腕一緊，是采子抓住我的手，對我搖搖頭表示還不是時候。

對於眼前場景，我雖然沒有記憶，但是鮮明的情感在內心擴散，同樣的不甘，不想再有人死去的心情。

「采子，我不想再有人死去了。如果我活不了，妳就自己想辦法活下去吧！」我掙脫她的手衝向前去。

「傻子。」我聽見采子是這麼說的，或許她說的沒錯。

眼前的同伴是救不了了，只能先殺掉正在咬殺他們的喪屍。憑著身體的記憶，快狠準地扭斷喪屍的脖子，才剛解決喪屍就發現同伴們也正在轉變，只能狠下心殺掉，我一把抓住他的頭髮用力往旁邊一拉，折斷他的脖子。

采子還在我身後，沒有離開但也沒有幫忙，她在等在時機我知道，我不怪她的冷血。

門口衝進來的喪屍越來越多了，我一個人是殺不完的……怎麼辦？

逃嗎？霎那間，一道光衝進腦海，讓我失神了，意識有些模糊，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。

我把右手拇指咬出一個傷口，鮮血緩慢滲出後，在空中劃出一道我也不知道的圖案，瞬間將從門口衝進來的喪屍全數粉碎。失神狀態下我沒發現，采子看見我畫出的圖案感到非常震驚。

「阿靖，是時候了。」采子拍上我的肩，露出我從未看過的柔情，但溫柔中藏著哀傷，為什麼她看著我的眼神如此悲戚？

「可是……」看著基地的其他人，我要在這時候抽手嗎？

「來不及了，妳是知道的。阿靖，妳的能力可以救上更多人，但妳必須先捨棄這裡的人，妳……不能死在這！」采子握住我的肩膀，眼中散發著絕對不會讓我死的意念。

「可惡！」孰輕孰重，我知道的。

我們兩個按照原定計畫去找奧丁。

「奧丁！不好了！」我衝進他所在的房間，裡面幾個是他的心腹部下，以及一旁五隻殭屍。

「誰允許妳喊我的名！」

「喪屍衝進來了。」我緊張的說著。

「怎麼可能！」奧丁不太相信我說的話。

「你聽得到的吧！那嘶啞的叫聲，腐爛的臭味。」

奧丁聽了我的話，閉上眼集中精神，等他再度張開眼睛時，恐懼蔓延在他的瞳孔裡。

「不會的！不會的！」正當他想轉時叫上心腹去處理時，看見采子的身影以及一條金色的光線，那是結印。

「妳！」他看到采子時面露恐懼。

話都還沒說完，他的心腹便朝他襲來，招招狠絕，為了保護自身他決定操控殭屍，卻發現控制不了，殭屍們盯著他的眼神，讓他從心底發寒。

「怎麼會？」奧丁不解，不知是真的在問，還是自言自語。

「咒殺並不是無解，只是費力點。」看著奧丁狼狽地閃躲，采子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。

「就算我沒死，也不應該是無事，你心裡是這樣想的吧？」采子看著奧丁繼續說。

「打從一開始，你就打算拿我們作為基石，打造一個安全的國度。以我們兩個的魂魄，的確可以形成十足安全的防護罩。」

「去吧！將你們的怨恨連同他的命，一起拖下地獄吧！」采子手上快速結著另外一個印，話說完印也結完。這不是命令，因為他們已經不受任何任控制。

奧丁不會認命死去，但在我跟采子、殭屍、心腹的連擊下，沒多久他就被擒住，模樣狼狽萬分，殭屍狠狠地咬住他。

「奧丁，本來你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，可惜，你漏算了一件事情。」采子揪著他的衣領說。

「我也是陰陽師，而且是屍。魂魄掌控我可是比你還清楚，而且將宿主化為基石是要耗費相當大的能量。當你看到我時，大概就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了吧！」

采子在看見奧丁面露憎恨時，靠近他的耳朵，不知道說著些什麼。

「阿靖走吧！等下喪屍就要來了。」

「嗯。」我看著采子的眼光有點複雜，雖然以我的角度是看不到他們說什麼，可是……我還是知道她說了什麼。

你最大的失算，是不知道阿靖的魂魄取不了。

為什麼？為什麼她會這麼說，是因為她是陰陽師嗎？

在我閃神之際，微微看到一道軌跡從身旁穿過，等我反應過來時，血花已在采子胸口綻放開來。

「采子！」我抱著采子下墜的身體。

「我要死也要拉著妳一起死！」說完奧丁就被殭屍啃食殆盡，我沒有時間去理會他。

「呵呵……原來我才是失算的那個嗎？」采子眼裡看不見懊悔，彷彿這傷沒什麼大不了。

「采子！撐著點！」我抱住她，明知道她傷得太重，恐怕是救不回來了。奧丁這狠絕的傢伙！使用法器裡最為凶狠的普巴杵。法器完全穿透她的心臟。

即便她是屍，解開咒殺後也是有致命傷的。

「阿靖，妳知道吧。」她問的是她在奧丁耳邊說的話。

「嗯。」

「當初阿靖解開咒殺，但已經死亡的我，肉體無法容納所有魂魄。他收著那些放不下的魂魄，我也不知道他收到哪……直到剛剛奧丁想取我的魂魄做基石。在魂魄被抽離肉體的瞬間，原以為馬上就要被基石吸去，但另一波強大的力量將我拉去，魂魄最後衝進妳的體內……」我知道她口中的阿靖是在說哥哥。

「看著妳用我創的咒法，我知道那些魂魄在哪了。阿靖把妳的身體作為我新的容器，我最重要的魂魄在妳身上，所以其餘的魂魄，一離開我的肉體就會自動回歸主魄上……」

「如果我所有的魂魄進入到妳體內，會當場抹煞妳的靈魂，這是為了讓妳沒有怨念的把肉體轉讓給我。可是，我不想……我不想殺害了妳得到新的身體。」采子的淚水不停滑落，

「即便我換了肉體，也不可能洗去靈魂上的罪孽。但妳不一樣，妳身上藏著它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妳可以跟我得到不一樣的結局。」采子摸著我的臉，替我擦去淚水。此時此刻我明白了，先前會為采子流下眼淚，是為自己感到悲痛；悲痛得到這樣的結局，悲痛自己四不像的活著。

「該還給我了，雖然妳會覺得失去了什麼，不過……不要難過，至少我終於是完整的我，而妳終於是妳了。」她將手掌貼在我胸口上，從她掌中感受到另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溫熱，光亮聚集在她手中。

「我身上到底藏著什麼？妳看見了吧！」我還是不明白她口中的「它」是什麼。

「妳不需要知道，只要知道好好運用身上的力量，也可以善終。」

「嗯……願妳的魂得以安寧，不再受世間折磨。」我不再哭泣，以最真誠的祝福送她最後一程。

「佳翊，好好的活下去。」她像是了去所有心願，臉上揚著笑容，閉上了雙眼，胸口不再發著光亮。

最後的最後，她喊的我的名字，為慶祝我終於是我，為了要我放下仇恨。原來我的仇恨是來自於哥哥的自私，為了采子要抹煞我的存在。

我想哥哥並不是不愛采子，是太愛。愛到不惜犧牲家人也要換取跟采子一起的日子。

我還是很在意自己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，為此我要活下去！

嗷嗚──

狼嚎聲從不遠處傳來，除了喪屍，連動物突變種也來了嗎？看來這裡的血腥味引來不得了的東西了。

沒時間再多想了！憑我的本事應該可以順利到達另外一個傢伙在的領地。

正準備行動時，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上，因為在采子的魂魄離去後，體內穢氣像是解脫束縛，全身壟罩著惡氣。

這下子……不論是人類還是變種生物都會向我襲來了吧！而且交接的靈魂讓身體記憶產生混亂，目前是無法再使用之前的招數了。

看來這路程比之前還要困難。